“去你妈的震撼弹！”
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咒骂声听起来仍然掺杂着耳鸣。
那个枪手此刻就站在离我不到五米的咫尺之间，双手握持着那支与其说是枪不如说是机炮的反器材步枪，黝黑的枪口稳稳地锁定我。
持枪站姿标准到可以拿给新兵当练习对象的男子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的作战服之下，面部也被黑色的面罩和浅色的防风眼镜藏得严严实实。哑光的黑色头盔右沿挂载着一支微光夜视仪，而我正被绿油油的物镜凝视着。
“Checkmate.”
冷漠的男声从头顶降下。
大概是透过了那层看起来就很热的面罩的缘故，听起来像是机械发出的单纯音效。
站姿和跪姿的高度差造成了对方居高临下的视感。
然而目前的情况也的确如此。
只要他花上不会比开易拉罐大多少的力气，扣下手中的扳机，我毫无疑问就会如字面意思一般灰飞烟灭。
“那个女孩在哪？”
“不知道。”
“哦。”
至此，我们的对话全部结束。
“愿主保佑。”
他自言自语，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划个十字什么的，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重新架好枪。
接下来子弹就会在火药的催动下以超音速一边旋转一边撕裂我的身体，我可能连痛苦都感受不到就这样死去吧。
但是，好可怕。
死亡果然还是好可怕。
所以——
——夏沐不用再次面对这样可怕的事真是太好了。
沉重的心跳声愈发明显，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巨兽靠近的脚步声一样越来越响亮。
然后，枪响了。
在极近距离下振聋发聩的巨响，就算耳朵就这样聋掉感觉也完全不奇怪。
但是也仅此而已。
我既没有血肉横飞，也没有断成两截，还好好地跪坐着。
只是我和他之间，多了一个人。
应该听我的话逃走的夏沐，此刻正维持着挥刀的姿势挡在我面前。血流如注的右手像是被扭成麻花状的铁丝一样断成了好几截，而末端握着的是那一把有点眼熟的血迹斑斑的尖刀。
“这到底是……”
我看着她的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自我愈合，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换我来保护你了，林欢。”
她摇摇欲坠地说道，暗色的血花大朵大朵地在脚下印染开。
让人感觉一阵风就会倒下的少女挥动着还未完全痊愈的右手在空气中画出两条明亮的弧线。
还没来得上第二发子弹的枪手看着手中的反器材步枪沿着弧线的轨迹被分解成了废铁，几乎是本能地往后一跳，抽出了随身带的手枪。
然而当他举起手枪时，那条弧线已经追上了自己的脖子。
“别杀！”
终于掌握了情况的我在事情变得不可挽回之前尽力喊了出来。
于是，她停了下来。
少女用刀抵着男子的喉咙，后者则是举着手枪对着她的心脏。
看起来是势均力敌的情景，然而不管是在场的谁恐怕都不会这么认为。
夏沐散发的暴乱气息，彻彻底底地转化成了宛若实质的杀气。猫与鼠，猎人和猎物的立场完全被扭转了。
“别、咳咳……别杀。”
肿胀的双腿光是支撑我站起来就蔓延着不讲理的剧痛和麻痹感。
真想就这样躺着不动休息个两三天，无聊就玩玩PSV好了，当然也是躺着玩。
思考着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事情，我走到两人之间。
夏沐的手此刻已经完全复原，把手臂上渗出的血污洗掉的话会让人觉得刚才看到的都是错觉吧。
她抿着嘴唇，皱着眉头，我走到身前了也还是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嗯，夏沐，其实我还是喜欢大一点的。”
“……你赶快去死吧。”
嗯，意识和逻辑都很清晰，依然是那个可爱的社长大人。
接着我转过头，表情被面罩隐藏的男子看不出是否动摇，只有枪口依然纹丝不动这一点传达了他的些许想法。
“放弃吧，你也不想死吧？”
对于这样的他，我用最简单的劝诱，同时也是最简单的威胁开口。
做好被杀觉悟的人也并不意味着会随随便便浪费自己的生命，相反，敢于将自己的性命放在赌桌上的人从另一方面来说或许更加理解生命的价值。
“我是雇佣兵……”
“但她是人类！”
我生硬地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我十分清楚他会说什么，秩序调和委员会中任务完成度最高的就是雇佣兵的队伍。
或许他们不如怀特姐这样的人对污秽之物的理解深入，但是他们专业，并且一丝不苟，对任务的重视程度是怀特姐这样散漫的人所不能比的。
换句话说，让他们在任务上让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也有没办法让步的地方。
“仅靠一把小刀就能击飞反器材步枪的子弹，这算是人类吗？”
“你会这么说，一定是因为不认识怀特姐吧。”
虽然没有亲眼证实过，不过想起她的话，本能地觉得她上她也行。
听到这个名字，夏沐依然用刀尖抵着男子，而那名从始至终都冷静（看起来）的黑衣人很明显动摇了。
……没想到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你叫她怀特姐……你的名字是林欢吗？”
“是啊。”
于是他动摇得更厉害了。
具体来说的话，本来稳稳对着夏沐心脏的枪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开始了晃动。
我使用了怀特姐，效果拔群！
“喂，你冷静点啊。”
由于他看起来随时都会因为紧张而走火的样子，我不得不出声安慰。
“怀特姐现在不在奎森市，你没必要怕成这样。”
“你懂什么！我差点把那个怀特米勒的宝贝徒弟打死，队长一定会让我生不如死的！”
宝贝徒弟是哪里的小宝宝啊，这个称呼恶心死了。
我对于自己背地里被人这样称呼感到十分震惊。
“好了，你先冷静。我们可以谈谈，如果同意的话就让我帮你把手枪的保险关上好吗？”
我慢慢把手贴在他的手枪上，深刻地感觉到他抖得有多厉害。
也深刻地认识到他露出了多大的破绽。
接着，我的左手越过了保险的位置，即使是透过防风镜也能感受到他惊讶的视线。
贴近，转身，手指伸进扳机后方的空隙防止他开枪。
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加上一记头槌砸开他握枪的手之后，手枪就这样到了我的手中。
“抱歉啊。”
这样说道，扣下了扳机。
与我并肩的少女放下了刀子，一起看着手无寸铁的男子。
我笑了，夏沐没有笑。
枪声夹杂着硝烟味回荡在清冷的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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